
艾瑞克森如何自我训练
艾瑞克森的生活遍布著创意的素材,在他的家庭、生活和工作上随处可见创意的轨迹,但这样的创意只是天赋的恣意挥洒吗?答案是对也是不对。艾瑞克森的资质聪敏,但他的能力是勤勉自我训练的产物。他的病人就是他的老师,他丰富的经验来自于多年的临床实务--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50年的临床经验。我曾问一位同事戴维·奇可(David Cheek),是否知道艾瑞克森由哪里不断获得精神病学的知识,奇可回忆道:"他以平常的声调说:'从病人。'"(Secter, 1982, p.451)艾瑞克森基本上都是自修,他并没有被先前的学派限制,反而另辟蹊径,获得新的洞见。艾瑞克森于20世纪20年代早期在威斯康星大学医学院的精神部接受训练,他的指导老师是一位不太相信精神医学的外科医生。医学院毕业之后,他在科罗拉多精神医院(ColoradoPsychopathic Hospital)实习一年,由该院的主任,也是一位著名的精神科医生法兰克林·安包(Franklin Ebaugh, M.D.)指导。然而,艾瑞克森从未称任何人是他的老师(Haley & Weakland, 1985,p.603);虽然他博览精神分析的相关书籍,但没有接受精神分析的训练或督导,他连催眠都是自修。
医学院毕业之后,他用了许多方法来自我训练,自修中主要的部分是关于社会化的重要性。
多年以来,在替病人做精神健康检查之后,艾瑞克森都会写下假设性的病人社交史,也就是推测出病人社交史可能的样貌。紧接著,他会拿从社工体系得知的真正社交史和他自己推测的版本相互比较。他也会反向推测,先得知真正的社交史,据此建构出假设性的精神健康检查结果,再和真正的结果相较。他在许多病人身上用了这样的技巧,直到他对社会发展有了全面的了解。虽然艾瑞克森主要是跟个人工作,他却善用家庭系统的观点思考,他认为这是治疗的重要一环,例如,在1974年时,我向他征询院内一位极为棘手个案的治疗建议,他要我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集家庭状况的资料。
我期待看见家族治疗的专家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个人的位置,正确描绘出整个家庭系统,甚至是跨代的心理和社会动力。在艾瑞克森透过正确预测做出有效介入的例子中,我们将看见他拥有这样的能力,也善用这样的能力。
艾瑞克森也非常努力地学习催眠,在他的事业早期,他会为了一个特定的个案写出一份十五页的催眠诱导,删减成十页、到五页、最后到两页,然后他才会用在病人身上。他甚至会对著镜子练习暗示(Hammond, 1984, p.281)。如果孩子的朋友似乎是位有趣的催眠受试者,他会征求父母允许让他和那个小孩工作,在当天傍晚就进行催眠实验。
除了勤奋之外,他对工作向来一丝不苟。1939年,玛格丽特·米德写了一封两页的信,请教艾瑞克森关于催眠和原始部落出神状态的关系。他回了她两封分别是14页和17页的信,他的天赋和勤奋想必让她印象深刻。来年,米德到密歇根拜访艾瑞克森,开始了一段持续到她去世的友谊,根据他姐姐柏莎(Bertha)(私人通信,1984)的说法,努力工作的模式一直是他的特性。在小时候他就有很强的求知欲,被称为"字典先生",因为他将字典读过很多遍,词汇量非常丰富。但或许他最令人惊讶的才华,是他对细微事物的觉察,正如先前所提,这并不是未经锤炼的天赋,而是他自我激励下的精熟成果。在他成年时,他的观察力已经是当时的传奇。即使一名妇女体型没有可见的改变,他能由她某种走路的方式,而认为"这个女人怀孕了"。他会写下他的预测,交给秘书锁在抽屉里,然后他会去验证他的观察。
他驱策自己不断学习和进步,并一直持续到他的晚年。当他视力衰弱到不能够再阅读时,他改看电视,他的一个学生记得有一次电视转播一场田径赛,艾瑞克森想要自我挑战来预测赢家,他仔细地看跑者暖身,有些跑者四处张望,明显因观众分了心,他预测这些人不会赢,那些真正专注且定睛的人才有可能是赢家。艾瑞克森人格的核心特质是他对学习的热爱;他是我见过求知欲最高的人。有一次我问他,每周对一群出席他研讨课程的学生讲同样的故事,他是否会觉得厌烦。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说:"厌烦?一点也不会,我对我在课堂中能学到的有全然的兴趣。"
约翰和巴尼的案例
一名传记作家永远也不可能写出当事人在自我描绘时所呈现的面貌。在艾瑞克森将迈入人生末尾时,他接了这个案子,是他生命和能力巅峰的代表作,非常清楚地呈现出他这个人。约翰和巴尼的例子结合了艾瑞克森的训练、最伟大的创新和洞察--对于情境的善用和有效沟通的能力,以及他治疗中的游戏面和人性面。
艾瑞克森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开始和约翰工作。约翰受精神分裂症所苦,很明显,这会是个长期的个案。治疗目标是让约翰离开医院,使他能过自主的生活,而不是治愈他。当艾瑞克森接一个个案,他会真正尽其所能地帮助病人,不计代价,只要有某些真正改变的动机。因此艾瑞克森深入挖掘、介入约翰生活的每一个层面。约翰是家中独子,艾瑞克森的首要介入措施是让他和父母分开,这个措施成功了,因为在第一次疗程时,艾瑞克森就评断这个家庭过去不能、未来也不能全体顺利运作。在艾瑞克森的建议下,约翰的父母替约翰成立了一笔信托基金,使约翰能够财务独立,因此他们将不用和约翰接触。每个月艾瑞克森得到一笔小额的金钱,作为约翰的治疗费用,而约翰则得到一笔小额的生活津贴。
起初约翰开车去看诊,但一段时间后因为他的精神分裂症,他无法开车,因此艾瑞克森和他太太帮约翰安排了一间公寓,可步行到达艾瑞克森的住处。
正如下一章将会细述的,目标导向是艾瑞克森学派的基石。
艾瑞克森对这位病人有哪些目标呢?一般而言,精神分裂症病人有四个共同的模式:
1. 他们不会有满意的关系。
2. 他们不会负责任。
3. 他们不会率直地表达。
4. 他们不喜欢被界定为一种特定的角色,例如,他们是生活的牺牲者,但他们不会承认,或没有认知到这一点。
因此,为精神分裂症病人做心理治疗的目标,是使他们建立关系、负责任、率直地表达和担负生产性的角色。要使病人达到这些目标的困难在于他们很少对直接的建议做反应;他们一般都不直接做许多事,而是和其他事情产生三角关系,例如,他们不直接沟通,而是透过他们的"声音"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