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放下

　　一种碰触和包容身份的互补技巧，是放弃对它的注意。由于自我关系首先关注差异之间的关系联结，因此了解每个观点变得很重要，但不是单独认同某一个。像是听到一首复杂的交响乐，先注意到一部分，然后再另外一部分，然后是全部。同样地，治疗师有兴趣与案主的身份同在，然后是另一身份认同，然后是两者都能包容的场。这需要知道如何和何时不再陪伴某种身份。

　　当与一对配偶工作的时候特别明显，治疗师聆听其中一个，确认和把祝福给了其中一个特别的经验，例如，害怕被遗弃。她一定要温柔地放下那经验，朝向另一半，去觉知哪一个被忽略自我需要被命名和支持。注意力接著可能转向识别每个人强烈的愤?或攻击的部分，以及爱和滋养的部分。如果目标是想要发现联结这些不同自我的方法--包括人际间与个体内的--放下一个转向另外一个的技巧很重要。你必须知道何时开，何时合。

　　当然，我们与单一案主工作的时候也一样如此。伴随问题而来的问题是，他们自我封锁的特性：一旦个人进入一种状态，她会很难走出来。因此学习该如何放开它，对治疗师和案主两者而言都很重要。关于这方面，在第四章中所探究的"不用太紧，也不用太松"的专注技巧，对我们会有所帮助。

　　八、注意到例外、不同和其他互补的事实

　　在传统的心理疗法中，通常专注力围绕著案主的问题身份。近来对那传统方法有所修正的包括艾瑞克?学派心理疗法，解决取向疗法，和叙事治疗（参考吉利根&普莱斯（Price），1993）基本想法是当一个人卡在被忽略自我中的时候，问题会持续著，当与包括人的能力资源在内的其他身份开始交流的时候，解决之道就会浮现。

　　艾瑞克?的案例中，有一个很好的密尔瓦基（Milwaukee）非洲紫罗兰皇后例子（在萨格（Zeig）报告中，1980）。一个富有、单身的五十二岁女士独居在密尔瓦基市的大房子中。她与世隔绝，陷入抑郁，每天只在参加教会服务时才出门。她的侄子，一个与艾瑞克?一起从事治疗的医师扼要的告诉了艾瑞克?她日渐恶化的忧郁状况，他担心她会自杀，便请求艾瑞克?在一次前往密尔瓦基市的行程期间去拜访这位女士，希望他多多少少可以给予她一些帮助。

　　艾瑞克?先安排与那女士在她家中碰面。从和她谈话和参观她家的过程中，他注意到了三个不同的身份。第一，她的确是忧郁而且与世隔离，带著一种消极回应的风格。第二，她虔诚信教并对教会很忠诚（即使她不跟任何人说）。第三，她在她的公寓里养植了一些美丽的非洲紫罗兰。

　　第一个身份我们可能称之为基于问题的主导身份。传统的治疗将会首先围绕这一身份去理解和与当事人沟通。但是艾瑞克?注意到了另外两个身份，不忧郁（或者除了忧郁之外她还是谁）时她做些什么。他然后开始感到好奇，这些互补身份怎样能产生新的模式。他让女士养植更多的非洲紫罗兰，要求她注意，每一次教堂小区有人或家庭经历重要变动的大事时，像出生、死亡、结婚、毕业、退休等，便送给这些人和家庭一株非洲紫罗兰以表示敬意。

　　这位女士变得太忙以至于忘了怎么去忧郁，而人们也开始注意到她并且感激她，特地来和她交谈。她在小区中变得相当活跃而且受到爱戴。二十年后当她过世时，数百人亲临她的葬礼，哀悼密尔瓦基非洲紫罗兰皇后的逝世。

　　这里的原则很清楚。当某一身份从身份大家庭中被隔离出来的时候，问题就会出现。当多种身份之间的关系发挥作用的时候，解决之道因此产生。因此治疗师总是好奇，案主除了当前身份之外还是谁。

　　最早由比尔·欧·汉伦告诉我的一个简单的语言技巧，可能对互补事实这一方向有帮助。对每项现实的描述，回答者只要简单（带著信念）的说："那是真的。"然后加上一句："除了当它不是的时候之外。"（传达时用上爱尔兰式的眼神或类似方式会有所帮助）因此，案主也许会说："我是一个可怕的人。"而治疗师也许可以简单地加入，在头脑中或者大声说出："除了当你不是的时候之外。"或"这理论是真的……除了当它不是的时候之外。""我的太太不了解我……除了当她了解我的时候之外。""这位案主是抗拒的……除了当她不抗拒的时候之外。"会谈中这种言语的响应，是一种幽默但认真的方法，借以松开正统教义派那坚持排他性真理的僵化咒语。对互补面开放时，就能承认事实。

　　我的同事图理·路德曼（Tully Ruderman）提出过关于这项技巧的有趣详细描述。

　　A说："我总是这样……除了当我不是的时候之外。"接著她朝向她的配偶说："你总是这样"，B接受而且加上，"……除了当我不是的时候之外。"B然后说："我总是（另外一种描述）……除了当我不是的时候之外，你总是（如何如何），"A完成这句话："……除了当我不是的时候之外"，诸如此类。举例来说：

　　A说：我总是批判（停顿让它沉淀），除了当我不是的时候之外（停顿让它沉淀），你总是批判……

　　B说，除了当我不是的时候之外（停顿），我总是对的（停顿），除了当我不对的时候之外……你总是对的……

　　A说：除了当我不对的时候之外……我总是匮乏的……除了当我不匮乏的时候之外……你总是匮乏的……

　　B说：除了当我不匮乏的时候之外（诸如此类）。

　　这一练习可以伴侣一起做或治疗师和案主做。它是引领至彼此承认每个人都有互补身份的迷人过程。它能把人从僵化立场和对人对己的限制性了解中解放出来。

　　九、识别和挑战自我否定过程

　　一个人可能遭受到咒语的毁灭性影响--诅咒、嗑药与酗酒、暴力或自我挫败的过程。一位好的支持者应该能够熟练地识别、保护、挑战，而且建立对这过程的免疫能力。在自我关系中，两个主要的"负面支持者"是"外来干扰"和"自我毒化诱导"。就像我们已经了解，干扰想法包括"你是不可爱的"、"你总是弄得一团糟"和"你真是愚蠢"。如果不加检视，他们会像罗伯特·迪尔茨（Robert Dilts）（个人的沟通）所称的"思想病毒"那样侵入而损害整个系统。

　　与外在干扰密切相关的，是自我毒化诱导，像是自怜、忧郁、浮夸、抱怨和妒忌。这观念是当一个人经历原生感觉，像是悲哀、恐惧、爱、愤?时，她可能用这些负面诱导麻木或"麻醉"它。这将会产生佛教徒所称之为"亲近敌人"的经验。一个亲近敌人看起来像一种经验，但是实际上却相反。多愁善感是爱的亲近敌人，而自怜是慈悲的亲近敌人。自我毒化诱导是一种感觉的"覆盖"，让它变得有毒且无法吞咽。因此一个好的支持者会识别并减低这种负面诱导。如同我们将了解的，这是需要技巧和信任关系的微妙手法，因为负面诱导深深地与痛苦经验纠结一起。

　　下一章更详细地描述了治疗师如何处理负面的支持者。先提供一个简单的例子。经年的治疗历程中，一位在虐待家庭中长大的案主，经常会抱怨孤独感，而且没有得到爱。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听起来是"爱抱怨的"，而且沉迷于自身。花了几分钟先让我自己回到中心，我聆听后以一种温柔但认真的声音说："你正在发牢骚。"他看起来有些震惊，并继续抱怨。我停一下，重复说："你在发牢骚。"他看起来有些迷惑，试著去解读我的意图。

　　他反击说："你不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你，"我回答，"但是你正在发牢骚。"

　　他看起来相当苦恼。"嗯，我想要让我的生命有所不同。我只是试著告诉你我的感觉。"

　　"我了解，你觉得不好，你想要有所不同，而且你正在发牢骚。"我轻轻地微笑著，而他也跟著微笑。

　　"嗯，那我还能做什么？"

　　"哦，你可以不再发牢骚，谈谈你的经验。"

　　这引出了如何不抱怨地体验和交流的讨论。构成会谈背景的非言语行为显然相当重要。如果治疗师听起来像是挑剔或批判的，那将没有任何帮助。治疗师需要去领会，案主可以发牢骚，但是它很可能无法帮助案主达成她的目标。这一点可以直接指出来。

　　以这样的方式挑战案主，去感觉自我毒化策略用什么手段会有所帮助。自我毒化虽然无效，认知自我会试图用它来保护身体自我的柔软中心免于更多伤害。因此，当治疗师能感觉那来自身体自我真正痛苦的时候，她也一定能觉知那种旧式的防卫策略如何让痛苦持续下来。借由巧妙地挑战这些策略，治疗能"砰"一声戳破那吞没一个人的痛苦泡泡。第六章更进一步探究如何进行。

　　十、觉知包容不同身份的关系场

　　当多样身份变得显而易见的时候，感受它们所归属的在其中拥有一个位置的关系场是很重要的。没有这样的身体感觉，就很难意识到在这些差异之间获得联结的关系自我。这个场也许被感觉到在身体里面，在治疗师和案主的关系空间里，或在一个较大的场域里。前一章中描述的有关这方面的开放专注技巧，也许会有帮助。

　　十一、同时包容多样的事实

　　每一个自我状态或个人身份，像一个依赖于状态的复合体，有著它自己的身体、心理和行为的价值。这意味著通常每次只有一个身份在活动著，这使得在身份之间的联结变得困难。学习同时包容多样事物，人们可以不再过度认同单一立场，这是关系自我的本质。这样做的方式之一，是在不同意识中心包容不同身份。

　　这是对父母教养儿女特别有帮助的技巧，父母要面对双重的挑战：(一)无条件地爱你的孩子；(二)帮助她成为社会的公民（上帝创造这些对立的要求，一定有一点故意作对的幽默感）。为了有效训育而非处罚孩子，父母在强调孩子的行为需要改变时仍要感受到对她的爱（这点相当重要，因为在这原则之下，我们是为了进步，并不是要求要尽善尽美）。这样做的方法之一，是在某个身心的中心（例如在心中），培养一种"她是个很棒的小孩"的身体感觉。而在另外的身心中心（例如，腹部）里，包含另一个身体感觉"她需要改变行为"。通过练习，这关系的联结能改善父母的教养技巧。

　　相似的步骤可以自己练习或跟案主练习。感到恐惧时，可以在某个身心中心包容它，而在另一个中心保持静观与接纳。同时包容两者的技巧，带来成长和情绪学习。下章会更仔细说明这一种方法。

　　十二、同时与多样的事实对话

　　激活不同的身份后，治疗师面对著促进他们之间关系联结的下一个支持工作。这就像是做伴侣治疗：我们好奇每个观点如何去互补另一个，直到我们看到每个观点如何贡献于更大、更完整的图像。这样做的时候，和身体的律动保持联结是很重要的。

　　举例来说，唐是一位三十五岁的单身男士。他的治疗目标是要能多认识女性，而且变得更有社交活力。他描述了被虐待的童年，父亲常常攻击他。他看起来相当紧绷和大嗓门，那背后却是柔软和害羞腼腆的。他叙述在单身活动中，他是如何下定决心去接近动人的女子，并且以一种"具信心并且强势的方法"自我介绍。令人沮丧的是，他经常逃开这种专横模式，变得畏缩、自我诋毁，有时都还没开口说一个字。接著就是自我批判、退缩和耻辱感，而他就会溜走，并重新发誓要坚决"克服"他的恐惧。

　　这样的描述里提出了两个自我，一个勇猛的和另一个害怕的。它们之间缺乏关系联结，使得每一个都无用。因此，自我关系治疗师寻求促进关系的对话。我读了布莱（Bly）的诗，"理解的四个方法"包括下列各种途径：

　　该如何做……以挽留她。

　　战斗或逃开--他不知道。

　　他想要去战斗同时逃开。（1986，p.164）

　　我们识别出了他在身体何处感觉到恐惧，在何处感觉到勇猛。有了一些训练和对谈，唐学习了该如何同时觉知两者，每种经验相互调和，创造整体自我的第三个感觉，能够在他与人交往时被温柔地聚焦，而且保持联结。

　　十三、知道何时与如何按下重新设定的按钮

　　重要的是，要知道何时该停止使用这些支持技巧。显而易见的重点是，过程何时被完成。另外一个是，无论什么原因，何时案主（或治疗师）在既定的时间内不能够再处理更多了，可能需要休息。停止的第三个常见理由是，发生的事无所帮助。不知怎么的，知觉关闭了，关系的联结已经不强了，或是重点未被领会到。这时聪明的话应该停止"做"而回归到与个人的中心"同在"。意识到所做的事无益，这个技巧至关重要。放松和按下"重新设定按钮"，转到鲜活、善于接纳的方向，产生对支持原则的新的理解和运用。

　　在这里简略提及的支持技巧，只是一些可能性。你会发现对你和你的案主有所帮助的其他许多方法。重要的体会是，我们能够带著人性的存在，去触碰和帮助将痛苦转化为成长和自我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