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儿麻痹症复发
下一次发作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1953年。当地的医生相当同情我们,却没有给予任何建议。一位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医生朋友希望我能把米尔顿送到他那里住院治疗,因为我要照顾两个幼儿,以及家里其他的孩子,所以没有办法跟他一起去。我们安排了两位年轻的实习医生跟他一起搭火车前往,再由救护车直接送他到医院,两个年轻人就搭飞机回来。神经科医生、整形外科医生和其他的专科医生对米尔顿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在马里兰住院一段时间之后,米尔顿康复了,他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他们仍然无法做出诊断或预测复原状况,他们希望他能继续留院做进一步的检查,但他要求出院,他们也同意让他出院回家。虽然看起来他又一次痊愈了,却造成他许多额外的肌肉损伤。在他返回工作岗位几个月后,通过一位著名神经科医生的引荐,我们拜访了一位整形外科医生。诊察米尔顿后,这位医生认为以最近肌肉萎缩的状况看来,只有一种合理的诊断,也就是一次新的小儿麻痹发作,虽然相当罕见,但并非绝无可能,因为这种病毒有三种病毒株。
根据最近其他小儿麻痹患者类似疾病发作的发现来看(包括原来小儿麻痹症状的复发),这样的诊断在医疗上精明且狡猾,但很可能是被误诊的诊断。[注:根据现在小儿麻痹患者的文献记载, 这应该是" 后小儿麻痹症候群" ( p o s t - p o l i osyndrome)。艾端克森的症状和疾病发作都与这个症候群的病征一致。]在米尔顿的余年里,他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疾病发作,与先前描述的状况类似,但在每一次发作后,他还是能够返回工作岗位、经常旅行、撰写期刊文章及作研究,他在学术机构里相当活跃,并从事期刊的编辑工作。然而事实上,每次的复发都使他失去一些身体的活动能力。
他结实的臂膀萎缩到需要用双手捧起餐具来进食。他越来越常用到他的轮椅--刚开始只有长途旅行用到,后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轮椅上,越来越少撑著他的拐杖走路,到最后完全只能待在轮椅上。在那个时候,他放弃了旅行(1969年),在1970年,当我们搬到另一所房子时,我们把内部装修成更适合他轮椅行动的生活空间。
在1970到1980年之间,他逐渐丧失肌力,连舌头和两颊的肌肉都变得难以控制,所以他既不能戴假牙,说话口齿不清,视线也不能长时间聚焦在定点,他必须放弃大量的阅读活动(包括专业和休闲的文章)。尽管如此,他的状况大致还算稳定,我只记得有一次严重却短暂的复发(在1970年或1971年)。他渐渐淡出精神科的私人诊疗,约在1974年时完全不再看诊。在那个时候,他开始在我们家和办公室授课,课程大受欢迎,他的时间一直排到1980年底,并且预约到来年,他慢慢将授课时数缩减到只有每周五天的下午时段,之后一周只有四天接受预约。
面对困境的韧性
这让我想到另一件事:虽然艾瑞克森医生的身体非常不适,他却经常撑起孱弱的身躯去教授一堂很重要的课,或者去看一个他觉得正经历急性精神病发作第一章 而不能再等的病人:回来之后,他往往累瘫在床上。但是整体而言,他会"调 ."体力的状态,在工作行程中留一些空档,让他能够上床休息;如果他想要阅读,那也一定要是很轻松的书(像是漫画书)。
在最后的几年,他的休闲活动就是看电视,他会留意当天的新闻,特别喜爱关于自然历史的节目,也会听时事评论的节目,像是"麦尼尔─赖贺报道"(McNeil-Lehret Report),他会轻松地看著不花脑筋的节目,从"芝麻街"(Sesame Street)到"危险的公爵"(The Dukes of Hazard)他都看。
他持续通过与恩尼斯特·罗西和杰弗瑞·萨德的合作,在专业期刊上发表文章。他也会把说给孩子和孙子听的动物和家庭生活长篇故事用铅笔写下,作为一种放松。他告诉我不用花脑筋的电视和孩子的故事,对他转移身体的剧痛很有帮助。
他活到78岁,比他自己预期的久得多,直到过世前一周,他还是积极不懈地生活。[注:其余的自传资料见《催眠中疗愈》(Healing in Hypnosiss )(Rossi, Ryan, and Sharp, 1983)]艾瑞克森太太写到自己丈夫身体上的重大限制;其他未提及的身体问题,原本也可能会减少他的生活乐趣,但由于他面对困境的韧性,这些问题并没有造成限制。
例如,他是天生的色盲,然而他不仅没有受此限制,反倒善用它来表现丰富的个人风格。他经常穿紫色衣服,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他的办公室里有许多紫色的装饰品,学生也经常送他紫色的礼物。
他是一位音盲;随著不断萎缩的肌肉,他的视力产生复视的情况;而他的听力也受损。他靠著少许的肋间肌和半个横膈膜来呼吸;他有脊柱关节炎、痛风和轻微的肺气肿毛病。当我在1973年第一次遇到他时,他的手臂已经无法活动自如,他经常要用较灵活的左手扶著右手来写字;他的腿已严重不良于行,只能很短暂地支撑自己,再靠轮椅移到办公室的椅子上。约在1976年,他已经不能够那么做了,只能完全依赖轮椅。然而他没有怨怼命运或自暴自弃;艾瑞克森满意他所拥有的现况。
当他七十多岁的时候,早晨对他而言尤其痛苦,通常他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来穿衣服和刮胡子,因此他在看病人前都要小睡一会;早晨也是他一天中最疼痛的时段,他的脸显露出承受著极大的痛楚,然而他能很开放地谈论他的身体问题。在1974年他告诉我:"今天凌晨四点,我觉得我应该会死掉。中午的时候,我很高兴我还活著,我从中午一直高兴到现在。"
艾瑞克森虽然承受著巨大的身体折磨,他却是我们遇到最懂得感谢生命的人,他这方面的人格特质,大大地增添了他身为一位治疗师和老师的说服力;艾瑞克森的其他方面也对他的成功有关键性的帮助。